随便一个睡姿里,都重叠着以往时光里无数个我的同一姿态。我觉得格外充实,安适,床是柔软的湖面,我静悄悄沉下去,在这秋日的午后。
回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,睡了回国两个星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,终于感觉时间慢了下来。
过去两个星期,我不断切换各种交通工具,往返于多座城市。
先是北京。读本科时,我有一个同学这么形容北京,他说,「没有一场雨完全可以覆盖北京。」我觉得北京庄严宏大,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和野心勃勃。本科毕业离开三年后,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 walkable 来形容北京。但对比起美国的城市,北京确确实实提供了行走的空间。
这次停留北京,我特意选择了学校边上的酒店。晚上八九点进入校园,看着操场人来人往,路过曾经的教学楼和宿舍楼,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。我属于又不属于这里。当时只道是平常,本科时对这些花草树木没有太多的瞩目,现在看反而觉得校园可爱了起来。也许离开校园,才能拥有校园。
和本科时期的朋友们聚了聚,他们或在硕士的最后一年,又或者在博士阶段的中间。从硕士的同学中,我能感受到他们的些许疲惫,但更多是对未来的隐隐期待;博士的同学中,对科研成果的焦虑更多些,007 或许并不夸张。一起吃晚饭的朋友在打完羽毛球后说要回去通宵工作,看他的神情似乎并不觉得这样奇怪。
北京给我一种精密仪器的荒谬感,所有人像润滑液一样让她高速运行,好像拥有无限的加速度。
回家是另一种感受。在五六线城市,节奏似乎慢了下来,但与其说慢,不如说是一种停滞感。我觉得整个城市被一个巨大的缓冲泡泡包裹着。高速铁路,高速公路,还有拔地而起的商品楼散落在城市的各处;咖啡、奶茶品牌,还有时髦的餐饮连锁店也触手可达。这个缓冲泡泡温柔地让这些新奇玩意儿通过,但坚定地拒绝所有新的思考。我觉得整个城市被一种律法所统治,这个律法指示着人们在毕业后进入体制,三十岁前结婚生子,否则就要被所有人注视。留在城里工作生活的同学,那些讨论的话题,培养的爱好,和他们的父辈是如此相像。我并非觉得这种生活不好,只是我觉得也许我还能体验一下其他的活法。我也并不是讨厌我的家乡,我只是觉得离开家乡,我才拥有了家乡。
这期的主题,用的是陈婧霏的新歌 Homecoming / 北海。她在播客「陈婧,霏」中说,陈婧是沉静的谐音(silence),而霏对应的飞(madness),这形成了一种反差。在我看来,Homecoming / 北海又何尝不是呢。
高中时看《三体》,章北海说的那段话现在看来不如说是一种隐喻:「自然选择号,前进四!」